唐松林对农村教师有一股宗教般的情怀与执着, 先后主持了与农村教师相关的一系列课题研究, 到西北农村、 东部农村与中部农村做过大量的调查研究, 积累了丰富的感受和经验。 2004年以《中国农村师资队伍建设研究》论文获得博士学位, 2005年出版的著作《中国农村教师发展研究》在全国同行中有一定影响。今天呈现在大家面前的《重新发现乡村教师》专著, 可谓作者长期对乡村教师关注、 研究的感悟与沉淀的结晶。
作者变换了以往教育学或管理学的视角, 摆脱了人云亦云的束缚, 以生命之学, 反思乡村教师的教育生命, 唤醒乡村的主体意识与精神自治。作者引用狄尔泰的一段论述: “生命是丰满的, 多样的, 是个人经验的种种相互关系。在它基本的质料上, 生命与历史是一回事。历史由在最不同的关系中一切种类的生命组成。历史只是从整个人类的角度把握的生命, 它构成了一种整体关系。”作者认为乡村教师的生命只能在乡村教师的历史关系与经验中延续存在, 离开了自己的历史与经验, 乡村教师的生命不复存在。
“山中的早晨、 雨后的蓝天、 恍惚的心境, 这些梦幻的自然气息、 那种脚踩大地、 清静无为、 怀抱沉思、 富于灵动的生命意识”, 才是乡村教师发展真正可以依赖的教育与人文资本。然而, 长期的现代文明使乡村教师的主体性与教育的整体感在他们的灵魂中逐渐消失, 进入了一种控制与被控制的现代性制度体系之中。正如作者访谈所发现的: 大部分教师认为自己能胜任教学, 但普遍对教育改革缺乏自信, 对当前课程改革难以适应。在选择教师职业时, 他们深感存在严重的“被选择”, 对于城乡教师发展的不均衡反应强烈, 其知识分子身份与社会地位正在受到挑战。他们很少考虑自己的自然环境、 历史条件与乡土文化优势, 及其对教学的影响; 教学一直是为升学的目的而展开, 游离于课程开发与科学研究领域之外。他们怀有教育与社会改革的见解但无话语权, 也缺乏他们发表言论与施展才华的舞台。培训没有关注教师自我修养、 合作研究与自学过程等领域; 专业化使他们远离了自己的劳动场景与休闲生活。闲暇没有成为他们专业发展的要素, 情感空间变得越来越狭窄。这些直接影响了他们对农村学校与乡土文化的归属感。
针对乡村教师发展的种种问题, 笔者提供了一个“内修于己、 外王于世”的策略。就“内修于己”而言, 作者提出了“回归内心”与“精神自治”思路。 “外塑”性质的现代化与专业化, 似乎成为一种学术与知识权力。这种学术与知识的权力, 一直束缚着乡村教师的主体意识与精神自治, 始终不是乡村教师发展的正途。忙碌的生活与程序式的工作任务, 剥夺了乡村教师的思考时间与闲暇生活, 他们像一台永无休止的工作机器, 很少甚至无法思考生命的意义。乡村教师的精神自治, 要求乡村教师应该活在自己的信念之中, 活在自己的历史之中, 活在自己的经验之中, 活在自己的体验之中。
就“外王于世”而言, 无论是专业发展还是乡土建设, 均应该发掘乡村教师之精神潜力、 既彰显自身之独特性质, 又联结时代之普遍精神。在乡村培养现代公民、 在乡村营造现代环境, 实现乡村绵绵文化之承续与现代前沿文明之融通, 实现人的自由发展与社会和谐发展的统一。然而, 虽然许多教师出于对乡土教育工作的热爱, 对于乡土文化的继承与运用拥有一定的激情, 对教材领域有自己独特的见解与创造, 但由于高考体制的镣铐而难以有用武之地。学校在高墙以内, 与周围的社会难以发生关系。田园风光很少有人将其作为真正的教育资源。所以, 乡村教师的发展, 不仅要回归内心、 精神自治, 而且要依赖乡土、 尊重历史, 才是有效的、 也才是道德的。
本书中作者表达的是对生命价值之肯定, 即肯定主体精神与环境关系之价值, 守住乡村教师生命、 生存环境的整体宇宙之本源。在当前如火如荼的乡村城市化运动中, 如何开辟乡村教师发展的新形式, 是当下乡村教师发展必须重新思考的问题。怎样使乡村教师回归自我修炼, 服务乡土中国, 这正是作者为重新发现乡村教师提供的真知灼见与深思洞见。与其说, 作者试图表达的是乡村教师的生存现状、 趋势与对策, 不如说它传达的是一种教育理想, 一种理想的知识分子人格, 一种理想的乡村教师生存状态, 一种理想的城乡和谐的中国教育图景。
谢安邦
2013年1月30日